柔軟地帶
①菜市場外,路邊小販在和城管交涉,對收攤的要求,討價還價?!霸俚葧海俚葧??!安荒茉俚攘耍阍俨蛔?,我就要丟飯碗啦!”
②我饒有興致地駐足傾聽,觀看。我看到了一種新的東西——一種存于人的內(nèi)心的柔軟地帶。社會總是在進步,幾年前,在我的印象中,城管跟小販交流只用動作——他們飛起一腳,小販的萊籃子隨即像足球一樣飛起。同樣這個地點,我看到過多起。
③我站在雙方的立場上去想,好像誰都沒有錯:小販提籃賣點小菜能有什么錯?城管為交通道路暢通有序而整頓又能有什么錯?需要那么尖銳地對立嗎?
④幾天前,我看過一本書,書中有個細節(jié):1992年2月,柏林墻倒塌兩年后,守墻士兵亨里奇受到審判。在柏林墻倒塌前,他射殺了一位企圖翻墻的青年。法庭上,亨里奇的律師辯稱亨里奇僅僅是在執(zhí)行命令,別無選擇。而法官西奧多不以為然,他的一番話振聾發(fā)聵。他說:“作為警察,不執(zhí)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,但打不準是無罪的。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,此時此刻,你有把槍口抬高一厘米的權(quán)利?!卑褬尶谔Ц咭焕迕?,這在法律管轄的范疇之外。在任何情況下,只要人的內(nèi)心不是鐵板一塊,應(yīng)該都能做到。
⑤法律和法規(guī)是堅硬的東西。如果不夠堅硬,人們可以自由觸碰,久之形同虛設(shè),除此,生活還需要剛性之外的柔軟地帶;人的內(nèi)心,也應(yīng)該有軟硬兩個地帶,硬的是原則,軟的是良知。
⑥絕對的“神圣”,許多都化成后來的“荒誕”。因為世間沒有什么比時間和常識更為強大的東西,它們的檢驗,能夠摧毀人們心中曾經(jīng)毫無懷疑的確信與堅守。
⑦因此,在是與非之間,在權(quán)力與欲望之間,需要建立一個緩沖地帶,這個緩沖地帶能給后來的進與退留一點余地,給調(diào)整與糾偏留一點空間,而這,需要人們的內(nèi)心有一塊可以松動的柔軟部分。
⑧記得一個有趣的細節(jié)。早在20世紀20年代,胡適就和魯迅商量著要改寫《西游記》的最后一回。到了1934年,胡適終于將《西游記》的最后一回做了改寫?!坝^音點薄添一難,唐僧割肉度群魔”,——單看題目就知道唐僧做了些什么。
⑨唐僧的內(nèi)心始終有個柔軟地帶,不似悟空見了妖魔一棒打死那么簡單,因為妖魔是打不絕的,而且它們中的許多,還是天神們的坐騎或?qū)櫸?。改寫的部分,胡適讓唐僧終于割肉了,妖魔被唐僧的大慈悲感化,為自己的欲望羞愧,每位只吃一小口,或者不吃。最后,待到東方滿天紅霞時,唐僧摸摸全身,肌肉復(fù)生,豐潤如初。
⑩這就是柔軟的力量——對立被緩解,和解也已達成,唐僧也終于將大慈悲進行到底.
(文/查一路,有刪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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